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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0日拍摄的美国夏威夷州毛伊岛著名旅游城镇拉海纳野火过后的景象

　　毛伊岛居民透露，灾难发生后，当地志愿者是比美国联邦和地方机构更可靠的生命线。

文/《环球》杂志记者 黄恒 高山（发自洛杉矶） 报道员哈泽尔·雷耶斯（发自火奴鲁鲁） 胡艳芬（发自北京）

编辑/刘娟娟

　　毫无预兆地，火线已在眼前。橙红色的火舌伴随滚滚黑烟，吞噬了一个又一个街区。此时，13岁的米洛和他19岁的哥哥诺亚以及他们的母亲，正在夏威夷毛伊岛拉海纳小镇的家里。

　　火焰蔓延的速度让他们感到惧怕，他们决定立刻逃离，于是慌忙钻进车里。可就像好莱坞拍摄的灾难片一样，彼时唯一可以逃离的街道已经塞满了惊慌失措、四处逃亡的人。他们立即决定留下车，徒步寻找避难所，但周遭都是火焰和浓烟，无法分辨方向找到路线，太平洋成了他们最后的避难港湾。

　　事后回忆时，诺亚说：“这是最后的退路，当时大火就在街对面……我们就想，必须跳进海里……进入海水后，风、火和烟雾又不断向我们袭来。”

　　他们在齐胸甚至及肩深的水里，躲避了5个小时，直到火焰开始熄灭，天空变暗。

　　8月8日，美国夏威夷群岛的第二大岛屿毛伊岛发生了据称是有记录以来“最致命”的野火。野火持续蔓延，3天后，毛伊岛的许多地方，烟雾仍滚滚上升，火焰从地面上跃起。

　　夏威夷州州长乔希·格林8月16日表示，毛伊县野火遇难人数已升至110人。随着搜救工作继续展开，死亡人数或将大幅上升。

美国现代最致命的野火

　　死亡人数意味着这场灾难正式成为比2018年美国加州坎普大火更致命的灾难，后者造成85人死亡，此前是百年来美国历史上最致命的火灾。

　　野火还导致毛伊县超过2200栋建筑被损毁，其中约86%是住宅楼，造成损失预计近60亿美元。根据毛伊县政府8月14日发布的通报，代号为“普莱胡”的野火已被扑灭；代号为“拉海纳”的野火已有85%得到控制，目前“没有活跃的威胁”；代号为“毛伊内陆”的野火已有60%得到控制。

　　通报说，野火火势100%得到控制也并不意味着其已被扑灭，仅表明消防员已将火势控制在一定范围内，野火在此范围内仍可能继续燃烧。当消防人员认为已没有任何物体继续燃烧时，才会宣布野火被扑灭。

　　历史悠久的拉海纳镇，1820年至1845年间是夏威夷王国的首都，在这次大火中被完全摧毁，数以千计民众无家可归。拉海纳是毛伊岛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小镇有超过1.2万居民，每年吸引200万游客到访。毛伊岛每年旅游业总收入的80%来自拉海纳，小镇被野火烧毁，不仅使当地居民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还将对毛伊岛的支柱产业带来致命打击。

　　“感觉就像在拉海纳投下了一颗炸弹。”格林8月11日走过拉海纳的废墟后这样说。

　　毛伊县警察局局长约翰·佩尔蒂埃透露，搜寻遇难者遗体的警犬队在野火发生后的第5天，也就是8月13日才开始在毛伊岛上工作，当天只搜寻了约3%的火灾波及区域。

是什么酿成了火灾

　　气象专家指出，近年来的全球气候变化导致包括野火在内的极端天气气候灾害更加猛烈。飓风“多拉”虽然只是从夏威夷群岛南部数百公里处经过，但它加剧了低压系统并增加了气压差，从而导致强风。据报道，野火爆发时，岛上部分地区的风速达到每小时100公里甚至130公里。

　　毛伊岛近几个月旱情也不断加剧，有关机构数据显示，毛伊岛近期85%的面积处于中度至严重干旱状态，大量干枯植被处于易燃状态。

　　此外，媒体还特别指出岛上外来入侵植物在“助燃”方面的危害性。夏威夷岛屿上此前种植有大面积的菠萝和甘蔗，但随着经济转型过程中旅游业崛起，当地众多种植园的大片土地逐渐荒芜，生长迅速但易燃的外来草种开始蔓延，覆盖了夏威夷约1/4的土地，这些野草成为大火蔓延的理想“燃料”。

　　多重因素的叠加效应造成了毛伊岛野火的爆炸性扩张。格林对媒体表示，当时野火蔓延速度高达每分钟1英里（1英里=1.6公里）。

　　随着搜救工作的展开以及更多灾难细节被披露，越来越多的人也在质疑和反思野火预防和应对过程中的不足和教训。

8月9日，在美国夏威夷毛伊岛卡胡卢伊，一名女子得知自己的家遭野火焚毁后伤心不已

　　夏威夷原住民在接受《环球》杂志记者采访时提出了更发人深省的问题。夏威夷事务办公室主席卡门·胡鲁·林赛说，“作为毛伊土著夏威夷人，真的没有言语可以描述拉海纳的毁灭和不可估量的损失。拉海纳拥有一些历史上重要的文化财产和神圣遗址。有太多的历史将永远消失，这段历史曾将年轻人和老年人联系在一起，不仅与土地有关，还与我们自己和彼此有关。”她进一步分析说，“此次火灾部分是由气候危机导致，但同样也与岛屿上的殖民历史，以及我们失去了管理土地和水的权利有关……但我毫不怀疑，毛伊社区和整个夏威夷州将团结起来，参与恢复工作。”

报警系统失灵

　　夏威夷号称拥有全球规模最大的户外联网公共安全预警系统，部署了约400个警报器，提醒民众注意自然灾害等威胁。其中毛伊岛有80个警报器，但在此次野火来袭过程中，这些警报器并未响起。

　　据报道，野火吞噬毛伊岛部分地区的前几日，气象预报提醒政府狂风可能在多地引发危险火情。夏威夷电气公司却没有采取“断电”这一防火措施，据称自2017年、2018年严重野火灾害后，这一措施就被美国多州视作极为有效的防火措施。

　　毛伊县县长理查德·比森承认，强风刮倒约30根电线杆，一些电线杆倒地时还通着电。夏威夷电气公司下属的一个变电站8月8日出现电线杆倒下的情况，事发地点靠近最初起火点。据当地媒体报道，3家法律事务公司已代表受害者对夏威夷电气公司提起集体诉讼，指控该公司未在强风天气来临前切断供电，怀疑是被风刮倒的电线杆引起火灾。

　　媒体报道还指出，在消防员们奋力阻止火势蔓延的时候，他们竟然惊讶地发现，消防栓内几乎没有水流出。拉海纳镇供水依赖附近溪流地表水以及从井里抽取的地下水，火灾当天的大风导致灭火飞机无法从附近海中运水灭火，而当大火在社区蔓延时，被烧毁房屋的水管溶解破裂，导致水流泄漏，从而使得供水管网压力下降，消防栓的供水越来越弱。

　　媒体还披露，虽然夏威夷野火并不罕见，但当地官员从意识上就低估了野火可能造成的危害。去年，夏威夷曾公布一份报告，重点列举了可能造成严重危害的自然灾害，包括海啸、地震和火山喷发，虽然报告提及了野火，但结论是“低风险”。而毛伊县2021年一份关于野火预防的报告已提醒，当地野火过火面积正在飙升，但预防和降低野火威胁的资金却不足。该报告指出，毛伊县消防局的战略规划中对于防火的规划和措施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夏威夷州检察部门已宣布对灾情应对展开审查。夏威夷官员承认灾后重建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媒体指出，调查者未来将会对这场惨剧提很多问题。

“阿罗哈精神”引领灾后自救

　　美国总统拜登8月10日批准夏威夷州进入重大灾难状态。

　　白宫发布的一份新闻稿称，联邦政府提供的援助包括提供临时住房和房屋维修补助金，为未投保的财产损失提供低成本贷款，以及帮助个人和企业主从灾难影响中恢复过来的其他项目。

　　但政府行动迟缓，在那个可怕而悲伤的夜晚过去后，当地居民决定开展自救和互相帮助。

　　“什么都没有留下，连一根木头都没有。”尚塔尔·韦弗告诉《环球》杂志记者，她的父亲以前是拉海纳前街标志性建筑先锋旅馆的老板，“一切都烧毁了。如果没有GPS定位，没有人会知道酒店的位置，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参考点。前街、码头大道、拉海纳卢纳路，一切都消失了。”

　　拉海纳前街是毛伊岛最受欢迎的景点之一，这里有商店和餐馆，还有许多历史景点。韦弗眼中开始涌出泪水，她补充道：“拉海纳人需要我们的kokua（帮助）来渡过这场灾难。夏威夷的‘阿罗哈精神’照亮了每一场悲剧的黑暗，在最糟糕的时刻用美丽取代灰烬。”

　　夏威夷州有一部《阿罗哈精神法》，但韦弗告诉记者，夏威夷原住民对“阿罗哈精神”有不同于西方世界的理解，它是夏威夷原住民价值观体系的核心，该体系将“用爱和友善对待每个人”作为所有社会互动的基础。

　　正是基于这种精神，灾难发生后，毛伊岛上主要由原住民组成的教会、慈善机构和全州范围内的私营企业携手合作，第一时间为灾民提供救援，并一直在救援行动中扮演着主要角色。

　　怀卢库信仰之门教堂变为了避难所，那里很快堆满了岛上为受灾民众捐赠的物品，并有条不紊地发给那些有需要的人。夏威夷甜甜圈特许经营公司的创始人甘迪·米兰达也是一名夏威夷原住民，她在火灾中失去了自己的加油站。但这位有执照的心理学家还是决定将其他分店的利润捐赠给拉海纳镇去救灾。记者8月9日联系到她时，她正带着幸存的员工收集食物和毯子，分发给那些一无所有的人。此外，米兰达还自愿为许多幸存者提供专业心理服务。

　　而另一位不愿具名的家长则拒绝讨论当地流传的一件事，她14岁的女儿8月8日夜间独自驾船从海里救起了十多个幸存者。韦弗说，阿罗哈精神“鼓励每个人尽其所能地奉献”并保持低调、不事张扬。

　　《纽约时报》8月13日刊文称，毛伊岛居民透露，灾难发生后，当地志愿者是比美国联邦和地方机构更可靠的生命线，在许多情况下，灾民“依靠教会团体、社区组织和志愿者寻找失踪亲人、乘车前往避难所或获取私人船只和飞机带来的物资”。

　　8月13日，美国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局长迪安·克里斯韦尔视察了被夷为平地的拉海纳。报道说，当地居民发现，在各级政府官员来过一遍后，应对措施仍然未能满足灾民们的迫切需求。

来源：2023年8月23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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